半頹廢男人收到她從波士頓寄來的明信片。

「Hi,我到Boston了,在這個Boss Town,我要好好讀書,準備以後當Boss,哈哈,一切都好,問候你。」曾經是愛人的她,還是像個小女孩樣,這樣在明信片裡寫著。

他記不得上次收到明信片是什麼時候了,除非是很親的朋友,沒有人知道他喜歡明信片這回事。

記得和她相愛的那幾年,他每到一個地方旅行,總喜歡寫明信片給她,有時候,他人甚至已經回台灣好久了,明信片才很意外的寄到她手上,那種兩人共同讀著明信片的驚喜一直是他記憶中抹不去的甜蜜。

於是,寫明信片給彼此就成了兩人間最私密的小小幸福。

分手之後,他就一直再也沒有收到她的明信片,想不到,在這段愛情走了很遠之後,會收到她從千里之外寄來的明信片。

分手很久的愛人忽然給了他一張這樣的明信片,除了問候,已經讀不到更多的情感。他知道,他和她都已經忘了彼此的愛情,或者,至少他是努力把對她的愛藏在心裡最底層的永凍土裡。

讀著她的明信片,他的心裡卻出現一種很奇怪的情緒,那不是感傷或懷念舊愛,而是一種刻意的冷靜和對這種冷靜的好奇。

他的理智告訴他兩人的愛已成過去,所以這一刻,他感受到的是那化為友情與溫暖的一種美。是的,他清楚的記得那失去她愛情時的哀傷,那是他再也不敢去經歷的地獄心情。

但是,在重複讀了千百次她的明信片之後,他心裡的感動滋味卻是甘甜的,為什麼會這樣呢?

他對她的愛情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他是優雅淡然的把這愛情都當成了過去(這也是為什麼他還能如此平靜的讀著明信片的原因吧),還是他只是在騙自己?他根本心裡一直有她?又或者,他心中的她,角色已從愛人成了某種程度和意義上的親人?這種變化又是如何造成的?只因為時間嗎?他的冷靜心情對這段已逝去愛情的意義又是什麼?

如果把時間倒帶到分手的最當初,他知道,他如果在那時候收到這樣的明信片,一定會整個人當場崩潰,被這愛情的巨痛剌傷成如江海的淚水。

而現在,他的心不再痛了,儘管手上握著舊愛的明信片,他不再流淚,對於這段遠去的愛情,心中充滿感謝與甘甜。

半頹廢男人於是知道,那愛情裡的哀傷已經成了一種美。

【文: 聯合報╱吳仁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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